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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渔村

城里的渔村

县城面海,县城里的渔村也面海。县城与渔村所面向的为同一片海,海看到的却是渔村与县城格格不入的图景。

城里的渔村

海边的渔村,还有间杂着的农业村,将县城紧紧地拱围着,甚而将触角占据到县城之中,成为人们常说的城中村。

多年来,县城有一个梦想,什么时候让这些渔村成为自己真正的一部分?高楼林立,大厦接天,绿树成荫,街面整洁,显出一幅精致的画面。渔村也有梦想,什么时候能融入县城,与城里形成一个整体,不再像小舢舨那般搁浅在渔港边上?看看现在,自己早被县城边缘化了。哪有繁华的街道、宽阔的马路?连个公厕也见不到,更不用说停车场了;垃圾桶倒放了几只,可垃圾还是随处可见;除了山上的树木,村里的绿色只是门前几株盆栽的小花木点缀着。哪有城里的小区?哪有管道的燃气?说是属于县城,却如海塘边上的浪花,无力地发出“扑嗤扑嗤”的声响,一点享受不到县城的荣耀。

岛上的渔村在海边占了一块地方,就成为一个村落。或是一个山岙,或沿着山脚边的地形而建,弯弯曲曲。地少,便难以规划。只要有空地,就建房。一幢幢的房子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山边,墙挨着墙,高高低低,很不整规。每一幢房子的门前,都筑有围墙,有的高,竖着高高的门框,有的低,一道低矮的铁门遮着门面。围墙里的道地有的还算宽大,有的则只有狭长的一横。与村落一样弯曲的道路稍宽阔些,路面即是网场,补网的场景可时不时见到。路外就是渔港,空落落的,等待一艘艘出海的渔船满载而归。

渔村是县城的一部分,却在它的边缘,像一道陈旧的裙裾,有损县城的形象。一直以来,亮丽的县城皱着眉,看不惯渔村的模样,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前一段时间,它终于咬咬牙,决定投入四十多亿元,将周边的十二个城中村进行拆迁改造。这无疑是一个大动作,在海岛的发展史上,可以大大地书写。

县城的梦想终与渔村的梦想融合在了一起。

那天,碰上县拆迁办的金主任,就向他了解城中村拆迁的情况。金主任四十多岁,多年从事拆迁工作。他告知我,目前率先推进的两个村总体比较顺利,签约率都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说明城中村的改造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赞同和支持。

我点点头,觉得欣慰。村民的高涨热情,是城中村拆迁改造的前提和支撑。两三年后,每个渔村都将建造几幢十几层的高楼,所有的配套设施皆按城区的要求给予配置,形成一个个城里的小区。一个小区就是一个渔村,却与城里融为一个整体。

问他有没有鲜活的事例?他脱口而出:有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渔民张老伯,说到要进行城中村改造,笑煞了。那天对我说,“小湾(小孩),我可住过草棚、瓦屋、楼房。这一次,我总算可住高楼啦。”

透露出的是一副乐呵呵的心情。我就想见见张老伯。

张老伯的家也面海,两幢楼房,平顶。外墙为水泥粉刷,挤在一排楼房之中,只在门面处才裸露磨石子的痕迹,看上去显得老旧。门前的道地只为一扁担那么宽,一道矮墙将它圈了起来。这样的房子在渔村随处可见,如一艘艘渔船那般,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毫无特色。

张老伯清瘦,身体却硬朗,古铜的脸色即使在他上岸二十多年后,依旧显露淡淡的黄晕,那样精神矍铄。听到我要了解他对城中村改造的想法,他有点沙哑的声音立时高吭起来。

“我这一生呀,住过草棚、瓦屋、楼房,这一次要住高楼啦,能不高兴?”

他还是那句对金主任所说的话作为开场白,讲起了他的简单人生。

自打懂事起,他便知道父亲是抲(捕)鱼的,住的就是两间草棚。说是草棚,其实外墙为乱石所砌,屋顶才是芦草覆盖,面上封了泥浆。海岛常有大风,草棚也得坚固,却还是会遭遇屋顶被掀掉一角的情景。草棚的位置也就在现今所居住的地方。原先屋前只是一条简易的小路,顺着岸线筑着一道石头垒成的堤坝。小路的尽头为山渚,与对面的小岛隔海雄峙。

他就在那样的草棚里长大,十五六岁时,随父亲下海抲鱼。那时候,小小的木帆船都是渔霸所有。他虽然做着船上的伙将,却也是尝尽抲鱼的苦头。岛上流传“天下三大苦,打铁、抲鱼、磨头腐”, 抲鱼被列在最艰苦的行业之中。渔霸不管你风浪大不大,一到渔汛时,就赶着渔民下海。渔民们哼着号子,撑起篷,摇着橹,斗着风,在椼地下网、起网,理完舱板上的鱼虾,又是下网、起网,从早到晚,一刻都未停息过,做的都是苦力活。有时候,瘦小的他回到草棚里,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才吃上两碗番干汤或六谷(玉米)糊。

好在一年多后,国民党撤退。那些天,他因为在海上,才逃过抓壮丁一劫,要不,将老死在台湾了。

合作社时,终于揭了草棚的顶,盖上了瓦片。可依旧是又低又矮,梅季时地面潮湿得一塌糊涂。这瓦屋一住就是十多年。生产队时,生活逐渐好转,在原来的地基上,来了个原拆原建,盖起了两间崭新的瓦屋。水泥桁条,砖头筑墙,水泥地面,就经得起风吹雨打。

到了八十年代,渔船也包干到户,他当上了老大。海龙王也像推倒桩一般,使得渔民的收入一年比一年的好。机帆船“突突突”的响,而且逐渐发展到了铁壳船,船上的仪器仪表也一一的安装了上去。渔汛一到,“大网头”的情景时常出现,那个真是欢快啊!就拆除了瓦屋,一幢幢的楼房沿着海边拔地而起。那个时候,要岛上最富裕的就是渔民了。哪个村子最早出现一排排楼房的?只有渔村。

就是渔村土地少,一幢幢的楼房挤在一起,像渔港里的渔船紧挨着一般,却还是渔船锚泊得整齐有序。前些年,政府打通了山渚,修筑了渔港,才使路面宽阔了些,汽车也可穿过渔村,村民的生活当真方便了许多。可是,这些年,随着船只的增多,滥捕乱捕的行为时常发生,渔业资源如被掏光了似的。鱼难抲了,收入也渐渐减少。而渔民要建房,土地没土地,只得到城里去买房。明明在县城,却终究无法感受到城里的气息。渔村像被县城甩在了一边。

张老伯说着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现在总算好啦,政府下大决心,要对城中村进行彻底改造啦。这一件大好事啊!”

确是一件大好事,一个大手笔。不过,要拆迁,肯定会遇上不同的阻力,讨价要价,这样那样,定然会提出许多问题和要求。像张老伯这般的,对拆迁的政策想来会一口赞同,而他的老婆呢?

张老伯笑笑,说老婆起先也想不通呀,我就做她工作,最后她也听从我啦。我的理由充足呢,她不得不听我的。

看来,在渔船上当惯了老大的张老伯在家里也是个老大。我便要他说说是如何说服老婆的。

“女人嘛,总是考虑这考虑那,哪像我们男人爽快。”他说,他老婆怕折腾,以为这么大年纪了,还干啥搬来搬去的?这个倒是事实,可是他有两个儿子,还有女儿,搬东西的用不着他们俩老。拆迁了,就可住到儿女家去。哪有啥折腾?这些年,儿女要他们俩老去住,还没好好去住过,这下可好好享享福呢。

还有,他老婆想到了百年后的事。百年过老后,渔村里的人都在家里办丧事,先将尸体放在家中一两天,然后才拉到火葬场。在家里可自由自在,一旦住进了高楼,能行吗?再说,像他这般的年纪,已制做了寿材,搬迁后,放到哪里去呢?金主任就曾给他老婆介绍,县里正在建造殡仪服务中心,今后的丧事都去那里举办,比家里的更好呢。至于寿材,村里会安排一个地方,给以专门安放。他老婆还是将信将疑,他就使出了老大的威严:“我都不愁这些,侬还愁啥呢?”

当然,有些人还是想不通,婆婆妈妈的,失却了渔民老大的豪爽。张老伯有点感叹。担心网场有没有,公园会不会建造,物业配不配,小区的规划设计到时会不会变样,等等,这也情有可愿。“不过,最终得相信政府。现在的政府可不像以前那样啦。”

“我老婆还说这么大年纪了,还住啥高楼?”他看着问我:“侬不晓得我这一生的梦想吧?”未及我思考,他就说了出来。“就像城里人那样住上高楼。电梯一下子就上去啦,多爽快!现在,这个梦想就要实现啦。”停顿一下,又说:“侬看,我这么硬的身板,我要活一百岁呢。这不,还可住十多年高楼呐。”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自始至终,他对城中村拆迁改造的话题充满了乐滋滋的神态,许是他的愿望也可实现的缘故吧。

望着张老伯脸上一块块圆圆的老年斑,像是船舷上的一处处锈迹,泛着光亮。我想,有他这般的渔民老大,两三年后,这个渔村里定会矗立起一栋栋的高楼。面朝大海,成为县城的一个璀璨醒目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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