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烁烁照心灵

——著名作家关沫南印象

在人的—生中，能结识的人毕竟是有限的，能真正了解并因认识、了解而得到教益的则更有限；我有幸认识了著名作家关沫南先生，我从他的言行中深受教益。

前年，—位文友告诉我：关沫南先生去世了。听罢，心中很沉重，很感慨：衰老与死亡真的是不可抗拒的吗?!

关沫南先生是在他84岁时远行的。他令我怀念不已……

认识关沫南先生是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末；先是看他的小说，听人家讲他的故事：直至1978年初春，我在《北方文学》编辑部学习时才认识他。

当时，我的主要任务是一边学习怎样创作诗歌，一边协助诗歌编辑李世昌(苗欣)先生工作；从雪片般的来稿中筛选出拟用、不用、退稿三大类稿件。把拟用的稿件别上稿签，在稿签上写上自己对稿件的见解；不用的稿件则需写出几点不用的理由；退稿的，是在来稿中虽达不到发表水平，但有修改价值抑或作者有发展的。

这工作很不错，—边看别人的稿，—边打磨自己的稿，是真正的理论联系实践。那段时光的收获是多方面的，除学到了很多文艺理论、文学知识、编辑经验外，还结识了许多著名作家、诗人。关沫南先生便是其中一位。

那时，关沫南先生刚从安达回到哈尔滨市担任黑龙江省《北方文学》主编。当时，他没有住屋，与他的夫人张季老师就住在编辑部—间空屋，那个屋子大约不足10平方米。关沫南先生最令我钦佩的是他的人品。他虽著作等身，却从不居功自傲；虽然学贯中西，知识渊博，却从不卖弄。

那时，我和关沫南先生、张季老师、宋学孟、朱奎、程铁男等人都在耀景街16号大院里就餐。所以，闲聊的机会很多。谈话的主要内容当然是文学。我刚刚读了几十本从资料室和省图书馆借到的中外文学书籍，自以为对文学知道了一些，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关沫南先生神侃。不论我的见解与评论是否正确，关沫南先生总是—脸温和地、平静地听着。等我说累了或不说了，他才慢声细语地说自己的见解，再纠正我的谬论。现在回想起那情景真令人汗颜。当时，以我的文学程度，给他做学生似乎都不够资格。

年轻真好，胆大；若是现在，我还真不敢班门弄斧。

关沫南先生曾鼓励我：“雁凌，你的观察能力和表达能力都很强；以后不写诗歌时，你应该写小说。”遗憾的是，对于小说，我一直停留在阅读鉴赏阶段。

关沫南先生是一位很细心的人，一次，我和张季老师站在开满花朵的丁香树下聊了很久；第二天，关沫南先生特意到诗歌组办公室对我说：“雁凌，我不知道张季都和你说什么了，不论她说什么，你都要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年轻人不要早早把什么都看淡了……”

他怕我想家，还特意下厨做了炒菜，煮了鸡蛋，切了面包，抹上果酱，招待我；看我吃得很拘泥，便说：你年轻，就像我们的孩子，多吃些。

那时，我和编辑部的老师们常常到省电影公司看内部电影，那些中外大片令我大开眼界。若是与关沫南先生邻座，他会偶尔轻声地向我介绍编剧、原著作者、故事梗概，那神情，像老师，更像—位慈祥的父亲。

张季老师患血管硬化，关沫南先生听说用松子做偏方可治疗；就委托我代买5公斤松子。我返伊后，记着这件事，买了之后就给他寄去了，没想要钱，以为不告诉他价格他就没办法了。谁知，他是位极认真的人，他找人估算了—下价格，按照当时最高标准连同邮费都寄给我了，就连充当包袱皮的一条旧面袋的价格也算在内了，还连寄来两封字迹工整的信。读着那两封来信，看着那张汇款单，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转眼，离开《北方文学》已20多年了。这期间，偶尔参加笔会时也曾见到关沫南先生。1999年，在省第四次作家代表大会期间，我曾看见关沫南先生，他依然清瘦，衣着整洁，步履轻盈，看见我，略一思忖，便笑着说：“你是伊春的马雁凌，两条粗辫子剪了，没有以前苗条了。你的诗歌我看了，有内涵，有激情……”就餐时，我看见老人吃得很少，举止也不及当年那样灵活，心头似乎掠过一阵隐忧。20**年盛夏，我参加了省第五次作家代表大会，再次与关沫南先生相逢，老人话少了，声音很轻……

他的目光掠过我前面的人，轻轻点点头。

关沫南先生是满族作家，14岁时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曾任黑龙江省文联副主席、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北方文学》主编，他—生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电影文学作品及文学评论等著作，尤其以创作反映东北抗联题材的小说、电影而著称，他创作出版了《冰雪金达莱》、《雾暗霞明》、《春绿北疆》、《春花秋月集》等文集，以其思想性艺术性的高度统—而备受文坛瞩目。关沫南先生是位饮誉文坛的学者型作家，其人品与文品同样受到人们称道。

关沫南先生—生历经磨难，受尽煎熬，但是，他从不抱怨，从不悲观，从未放弃对文学的追求，对人生的追求。我每次见到他时，他脸上的表情都是平和的，闪现—丝淡淡的微笑。没有大起大伏，大喜大悲，真像蒙娜丽莎永恒的微笑。这—点，给我很大启示：命运打倒我—百次，我就站起—百次，不能向命运低头……

我保留了许多旧书信，每当我翻阅关沫南先生的来信时，心中就会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看着关沫南先生娟秀、工整的字迹，我想：他的作品和他的人品真像月光一样，照耀着人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