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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锁忆作文

故乡锁忆作文

故乡锁忆

故乡锁忆作文

早春的雪花飘入车窗,跌落在我手心,一晃眼就融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我就这样迎来了这场不期而至的春雪。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向窗外——“白雪却闲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漫天的雪,纷纷扬扬跌落下来,穿过树枝上毛茸茸的银条,更显得盛大而耀眼。我满眼都是这冰雪之景,刚想向周围之人询问此处是何处,便看到一块掉了漆的牌子上斑斑驳驳的字样——“公鸡山由此去”,公鸡山就这样歪歪斜斜地扎在我心上。

想来实在是惭愧,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记住这个叫“公鸡山”的地方,我陌生的不止是这里,还有我的整个家乡。明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却总是来去匆匆,像一个过客,每年逗留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半月,每一次回来也不曾停下脚步细细看一下这方水土,就像此刻坐车离开我仍然漠然沉浸在手机软件里。若不是突然飘落的雪花,我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知道故乡有座公鸡山,才知道回过头来看看我的家乡。故乡必然是怨我的,才会在我离家之日安排一朵雪花将它的泪珠传递到我手心,以求我能多回家看看。

我拼命在脑子中回想故乡的模样,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风一俗,全然只是陌生,生平第一次我因为“故乡”这个词语惶恐不安。曾几何时,我在故乡的怀抱里戏于院,嬉于林,逐于野,将尿迹藏于红土,把心事寄给春风;曾几何时,我躲在故乡的羽翼下不知天高地厚,和太阳赛跑,与流水齐欢,把烟雨当做知己。如今回首,我记住的却只是邻人的嫉妒与陷害,只是乡野的孤荒与贫瘠。

我家的房子坐落在学校的东南角落,周围全是新建起的小洋房,相形见绌中我家的青瓦房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蹒跚着苟活,都不敢往回看。其实青瓦房的年纪并不大,只长我一岁,我还在母亲腹中日渐成形时,它便捷足先登做了父母的新小孩,一砖一瓦,一梁一柱,都饱含了父母的期许与心血。那时,我家房子的坐落处远在村子之郊,鲜有人烟,据说还是盗贼猖獗之地,我父亲不顾爷爷的阻拦坚决要在此处建房,气得爷爷一度不愿搭理父亲。后来父亲回忆说迁家于此不过是觉得村子的发展总不可能永远局限在一个角落,父亲也确有远见,建好房子的第二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学校便迁至我家房后西北方,往后没几年,周围竟热闹起来,如今我家更成了整个村子的圆心,原来的老村子反倒成了村郊。我难以想象这所谓的圆心曾经竟是荒郊之地,就像村里人很难想象当年村里的第一栋青瓦房如今竟成了格格不入的“古物”,几经修葺也仍然捉襟见肘,赶不上生活向前的浪潮,堵不住街邻四坊茶余饭后的捕风捉影。

听爷爷说,这一片水土本是官家之财,家族的老祖先途径此处歇脚,恰巧遇见官家的祭司(相当于管家)写字碰到生字写不出,老祖先便告诉了他,官家赏识其学识便聘请他做祭司,由此尘埃落定于斯,后来官家没落,时代风起云涌,我们到底也只是土做的农民。我难以去考证其真伪,这里的三言两语也只不过是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连当时所写之字到底是何字也渐渐在口口相传中锈迹斑斑难以辨认。还记得年前守岁和爷爷理起族谱时那一脸无奈,爷爷说,你们这一代人,心都是往外走的,别说族谱,只怕以后取名字时也再不讲究家族字辈了。我看着烟雾朦胧中爷爷落寞的眼神,被一个迟暮老人无奈的沉默刺伤,久久不能结痂。

祖辈的故事被磨损了,一代代传下来的祖训却完整如初,当时的老祖先是因为文字学识而得以在此安居乐业,而后代子孙也始终敬畏文字。再往前的故事我已不得而知,只听爷爷说当时曾祖父家家徒四壁,仍然想方设法让爷爷学文识字,曾祖母尽管不识字,她始终相信这一代代传下来的祖训必是圣言,于是一个个深夜点一盏孤灯熬凤尾糖、粘瓜籽糖,凭着一双巧手将无数个夜晚的睡眠和美梦熬成一纸毛票,使爷爷在那样孤荒的年代仍能鼓腹含和,得以求学。

那时的学校其实就是一间寺庙,学制也和现在不同,国小四年,高小两年,爷爷在朝飞暮卷中完成了庙里的修行,也结束了走读时光。1959年,爷爷带着行李徒步到距家三十多里的板桥乡就读国中,开始了一段特殊的学习时光。同样没有规范化的学校和教学设施,学校和宿舍都是用邱家一师长的祠堂改造的,每天的早操便是到距祠堂十里路的鸭子塘村拾砖背瓦(学校在鸭子塘村设有烧砖厂和烧瓦厂,由学生轮流值班烧制砖瓦),学生背回来的砖瓦用于建造新学校;因教学资源匮乏,学习三角形便带学生看一下房顶上的平梁,若是平行四边形便带学生挖一个平形四边形的地基……多年后爷爷和我说起这段求学经历时还说他记忆最深的不是鸭子塘村到邱家祠堂的十多里路在日复一日中磨坏了他多少双草鞋,不是被青砖红瓦压得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来俯视的这一方水土,而是每每放假回家时总能看到曾祖母为爷爷每月要向学校食堂上交的三十斤大米而无数次独坐床前的寒灯孤影,是曾祖父恨不能去劫回日落以耕田犁地多换些粮食的日日狂想。

文字确实值得敬畏。1964年,宣威成立食品公司,各乡镇也陆续成立食品组,得文字之神庇佑,爷爷十年学文识字终承其福,被食品组站长招进食品组,也使得家庭暂时得以衣食无忧。然而文字之鬼又将爷爷圄于家中,蒙冤数年。同村的沈某因嫉妒应一打三反运动用莫须有的罪名将爷爷逼离食品组,十五年的恪尽职守到底也难以发出一声叹息便烟消云散。如今,陷害爷爷的沈某就住在村口的小黑屋子里,瞬时的优越没能让他后世安稳反而开启了他的悲惨命运——妻离子散、儿孙尽失,余留他守着七十年代的黑屋子仓皇度日,生不嫌多,死不嫌少。

莫名的陷害没能让爷爷就此被时代狠狠抛弃,反而为爷爷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窗——1985年爷爷被聘请进烟叶站,2002年正式退休,至今也仍能受文字之神眷顾,每月得以数百元的生活补贴。而爸爸也因文字之神庇佑得以在村委会谋得一官半职,买了第一辆自行车,盖了村里第一栋青瓦房,曾让村里人羡慕不已。是的,曾经。我的父亲因为母亲生了三个小孩,不仅失去了工作,还面临着“知法犯法”的巨额罚款,黄土地上的操劳再难撑起一片天地,父亲无奈抽身走进城市的灯火,无数个夜晚梦到滚沸的铁水溅在身上,肉一寸一寸的焦进去,或是突然从高楼跌落,还未尖叫脑袋就碎裂而开,遍地血浆。这些噩梦没能结束我的父亲如履薄冰的务工生活,还连带牵走了我的母亲,我就这样成为了所谓的留守儿童。

少时的我日日守在通向大城市的公路口,等待着有一张车可以磕磕绊绊载回我的父亲母亲。记得有一次我梦到我不小心从稻田埂上跌落,满身满脸都是稀泥,我挣扎着站起来,便看到我的父亲从微型面包车上走下来。为此,我悄悄跑到离家很远的稻田里,向西而望,便是那条如记事的结绳般歪歪扭扭爬在半山腰上的公路,是父母离家和归家的必经之路,这也是多年后一次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地方。我鼓足莫大的勇气从田埂上倒下去,不仅满身满脸的稀泥,还伴着触目惊心的鲜血。我的父亲母亲当然没有回来,而我不仅被一直宠爱我的爷爷狠狠抽打,稻草桩子划伤的脸颊至今仍不肯痊愈。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怨恨我的故乡,拼了命的想奔赴远方。

每每放假后的第二天,我便不顾一切地奔向父亲母亲寄居的城市,生怕多呆一秒就会困死在这里。父亲母亲寄居的出租房阴暗而又狭小,常年不见阳光,一张厚重的帘子将房间一分为二,靠里面的是卧室,外面的便是客厅、厨房,说是客厅,除了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便是一个叠一个的箱子和簸萁。父亲母亲在多年挣扎后做起了水果生意,房间里的水果箱子恨不能将越帘而入,占领整个房间。后来回想起寄居城市的八年,无数个日夜守在水果摊前和城管斗智斗勇以帮助父母多挣几块钱,无数次躲在家里偷偷练习普通话以期待不被大城市的孩子嘲笑,然而无论我多么努力仍然未曾真正属于过这座城市,我仍然是土做的命,难以摆脱土里土气。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欢,我甚至不止一次地说收藏着我所有童年足迹的地方不是家,有父亲母亲的地方尽管狭小逼仄、尽管人来人往,才是家,才是故乡。

而真正让我恨不能与故乡彻底划清界限的事件发生在我读高一时,那时姐姐在读大学,弟弟读七年级,父亲为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于别人的未来,坚持供我们读书。三个人的教育经费对于农村家庭是个大数目,父亲如巨石在喉,每一呼每一吸都是如此艰难,只能更加卖力的奔走于城市灯火,以致未能如往年在春节归家。不想这为儿为女的操劳,却在旁人嘴里编排得如此不堪,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年七年级的下午,奶奶忽然跌跌撞撞跑回家,满眼泪水,脸色惨白,拉着我的手一直抖,有千言万语想和我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许久才缓过来说“你爸爸被抓了,你爸爸被抓了……”,我如雷轰顶,才给我们打过电话的父亲怎么就被抓了呢?我慌忙拨通妈妈的电话,一个劲追问父亲做什么了怎么就被抓了,母亲不明所以将电话递给父亲,直到电磁波那边传来父亲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陷害。

我安抚着奶奶,第一次意识到人心之恶远何至于此?隔壁的邻居是我的姨奶奶,育有五个子女,总是四处奔波难以安身立命,却又常年不见归家,平日里家中有什么好吃的奶奶总要拿些给她,此次的谣言也是由她编排并四处宣扬的。我至今仍未能想明白她为何要如此诬陷我的父亲,又为何对着我素心如莲的奶奶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她所编撰的故事?我对故乡彻底失望了,它自小给我的都是离合幻梦,是生老病死,是长久的陷害,我无法想象朝夕相处的邻居会如此胡言乱语,我无法想象有那么多人会捕风捉影甚至添油加醋的陷害我的父亲,更无法想象他们竟是如此回报爷爷那些年的接济。我更加努力的逃离故乡,向每一个人宣称我只是出身在那里,并不代表我属于那里,我努力抹去关于家乡的所有印记,甚而连口音也在我的坚持中和故乡反目为仇,至今我仍不会说一句正宗的家乡方言,很多次和别人的对话后都有人问我老家是不是昆明的 、是不是河南的……竟无人猜对,而我每次说出出生地时别人都会诧异于口音的迥异。

我得偿所愿逃离了故乡,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除去按部就班的上课就是为各种兼职奔波劳碌,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把别人的城市当做家,肆无忌惮地张扬。四年时光匆匆而过,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遇见了生命中的贵人,遇见了昭通作家群,遇见了更好的自己。我从未想过我可以近距离和知名作家谈诗论道,更不敢想象我会成为报纸、杂志或是新媒体编辑,这于我而言是莫大的荣光。我乐于在这座城市生活,即使假期,也不曾回家,我知道昭通最本土的小吃在哪条街哪个角落,看过大山包如梦如幻的云海、黄连河千姿百态的瀑布、茶马古道上悠悠千年的马蹄印,我喝过最烈的酒,讲过最真的话,见过最美的新娘。而对于我的故乡,绝口不提。

我似乎和故乡越来越远了。算不出离家的路有多长,记不清四季的景有多美,连儿时的伙伴也都走失在纷纷扰扰的尘事中,再难寻到欢声笑语。故乡也在慢慢远离我:红土地上冒出一座又一座小洋楼,再难寻到儿时的尿迹;收藏了我七年足迹的学校也被蛛丝查封,连回忆也被阻隔在外;远近的乡邻渐渐叫不出我的名字,只剩四目相对的尴尬……

客车一路驶向滇东北,雪花仍然无休无止的落着,我茫然地看着窗外,任由记忆宣告我的背叛。四年了,我终于明白当年离家时父亲所说的话:你总是把爱和恨分得太过清楚,总有一天,炽烈的恨会将你所蒙蔽,所伤害。是的,我年少决绝的恨使我不由自主屏蔽了故乡所有的好,这么多年来也被故乡狠狠隔开,除了身份证上的寥寥数字证明我是故乡的孩子,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我去辩驳。

离家渐渐远了,雪也越来越小,我伸出手抓住一片雪花。父亲说,姐姐如今已成家立业,弟弟远在河南军营“迎曦而作,沐月而息”为祖国贡献他的大好青春,我也即将走向社会安身立命,都不需要他们再操心操肺了,是时候回到故乡找回这些年丢失的东西了,到底根在哪,家就在哪。闭上眼,往事如昨,一幕幕闪过——落日盛大,余晖洒落田埂,小伙伴们你追我赶想要赢过太阳;杜鹃花开,漫山遍野的绯红,灼灼地燃烧到我心间;醇香的玉米饭,清甜的瓜果蔬菜,满满都是奶奶的味道……时时刻刻不忘逃离故乡的我其实一刻也不曾离开故乡,我的骨血是故乡的水土喂养的,我的见识是从故乡开始的,我心里最牵挂之人和物都在故乡。我想是时候找回故乡了。

“心灵最理想不过的安放之处,莫过于曾经给写作者喂养过初乳的故土。”其实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样的。生于斯长于斯,无论脚下万水千山,唯有故乡生死相依。

标签: 锁忆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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